第(2/3)页 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结了一层薄冰的路面上小心翼翼地滑着冰趟,手里挥舞着新做的染了红蓝颜色的纸风车,在风中“呼啦啦”地打着旋儿。 街角的国营副食店进行今年最后的营业,门口排起了长队。 钱进从长队里走过,招呼道:“借过、借过了。” 都是泰山路的居民,大家都熟悉。 不少人一边跺着脚祛寒,一边招呼他:“钱总队已经买齐东西了?” 钱进笑道:“赶庙会买了点东西,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排队?没去庙会?” 有人说道:“这边有粉条,正儿八经的红薯粉条,炖白菜又香又甜。” “钱总队你们人民流动食堂的粉条哪里买的?那是好东西,给咱捎带点呗?” 钱进说道:“明年,明年吧,大家伙信我,明年我怎么也得带领突击队搞个蔬菜呀水果呀或者副食品的专营铺子。” “到时候你们就看吧,别说粉条豆腐什么的,过年那阵我连西红柿黄瓜青椒也给你们供应上。” 大家轰然叫好:“那我们可当真了啊。” 往日钱进要是这么说或者现在是别人这么说,大家只会哈哈一笑。 过年时候有西红柿黄瓜和青椒?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可钱进这么说他们得当真。 因为钱总队本事大! 钱进确实不是胡说八道,他已经跟西坪生产大队那边研究过了。 明年西彭生产大队再攒半年钱,然后秋季开始他提供技术和材料,生产大队提供劳动力,他们要在山里盖起蔬菜大棚! 钱进跟众人打过招呼,抄着手继续往学习室赶去。 一辆带帆布篷的解放卡车吼叫着驶过,卷起地面的泥雪,喷着浓重的黑烟,车厢里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旧棉袄、缩着脖子的工人在看守着几筐冬储大白菜。 卡车远去,留下刺耳的噪音渐渐被呼啸的寒风吞没。 街边那些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树枝丫,在灰白的天幕背景下,更显得干枯萧瑟,被风刮得呜呜作响,如同诉说着冬日的寒酷与凝重。 学习室也变了样子。 外面墙壁刷了好几遍白灰,半截是学习室还有半截改造成了几个突击队的工作间。 工作间外墙用红油漆粉刷了“自力更生”、“多劳多得”之类的大字,学习室那边则是魏清欢当初的题字: 秋去冬来,囊萤映雪。 春回夏至,折桂蟾宫。 另外横批被描红放大写了出来: 爱党爱国! 学习室条件不错,为了防寒,很多人家门窗缝隙都是用破布条、旧报纸堵着,而学习室的北向窗户钉上了透明塑料布。 钱进进屋。 屋里人头攒动,两百多号人挤在一起。 他们穿着可就时髦多了。 男士风衣、女士风衣一人一件,腿上是喇叭裤,潇洒时髦。 屋子里的炉子呼呼地烧,烟囱一个劲往外冒烟,加上人多热量大,所以不太冷。 总会计徐永红看见他进来急忙点头:“钱总队过来了?” 钱进冲众人招招手:“都来的挺早呀。” 王东坐在一摞纸壳箱上:“发钱发福利,谁不赶早啊?” 这话引得一阵哄笑。 人多,屋子里难免空气混浊。 这年头不光领导干部和工人公务员,寻常人也喜欢抽烟。 队员们八成是老烟民,他们节俭,抽的是丰收、经济这种劣质烟。 劣质烟草燃烧后的焦辣味是真呛人。 钱进赶紧让开窗换风。 他估摸自己这辈子但凡有问题肯定是呼吸道问题,二手烟问题太严重了。 换了风再关窗,屋里味道就变了。 雪花膏的香气、炒瓜子花生的味道,还有冻猪肉散发出的微微的腥膻气…… 全都沉甸甸地混杂在一起。 钱进跟徐永红低声讨论账本问题,徐永红汇报解答,他这边连连点头。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灼地投向他们两人,在等待一个重大的仪式。 发钱发福利的仪式! 窗外灰白的天光透过积尘的玻璃窗勉强挤进来,映亮一张张充满期盼、甚至有些紧张的脸。 钱、票和账单核计清楚了,钱进开始讲话: “不废话啊,咱们都是自己人,你们都了解我,不搞官僚主义作风,咱直入主题先发钱。” “女同志优先——跟性别无关,主要是因为女同志们第四季度忙的最厉害,同时因为你们加入突击队时间短,所以今年的年度分红会少一些。” “都理解吧?” 王丽娟和余力娟两位女队长代表队员们点头称是。 “王丽娟!”钱进开始点名。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丽娟像被弹簧弹了一下,猛地从队伍里窜到前面来,两条黑亮的大麻花辫甩的飞起: “到!” 钱进抬眼,指了指账本上的一个名字和数字: “王丽娟,自从加入服装厂后全勤,并且十一月和十二月还利用下班时间配合男队去进行街道劳务工作。” “你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明年继续,争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应发奖金,基础奖金加超额奖金,合计是一百二十七块三毛二!” “哗——”后面拥挤的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和压抑的惊叹! 一百二十七块三毛二! 这数字顶上国营厂三级工小半年薪水了! 徐永红麻利地点出钞票:崭新的大团结和五元钞一沓,夹杂着零碎的毛票和分币。 纸钞簇新挺括的摩擦声,清脆得像裂冰。 他动作熟练而庄重地将钱分摞推给钱进,钱进迅速的又数了一遍,没问题后交给了王丽娟。 王丽娟兴高采烈的捏着一沓钱回去,再次仔细的点了起来。 旁边的朱韬用肘子撞她后背:“不用点了,错不了。” 王丽娟泼辣,头也不回撂了他一脚:“我过过瘾不成吗?” 朱韬呲牙咧嘴:“你属驴的呀,怎么还尥蹶子呢?” 其他人看他吃瘪便笑话他。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