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随着一场场雪落下,海滨市越来越冷,冬色越来越深。 1979年在一场飘飘扬扬的雪花里到来。 1月1日,中美两国正式建交。 1月9日,国务院批准在全国恢复和增设169所普通高等学校。 1月11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指出不得把自留地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加以取缔。 1月17日,希贤同志在会见多位民建领导人时指出,要落实原工商业者的政策,钱要用起来,人要用起来,要发挥原工商业者的作用。 这一年每一天都在风起云涌、波澜诡谲。 20日,钱进三位哥姐中的大哥首先带全家回到了海滨市,暂时安置在了工人新村。 这是钱程带着全家紧赶慢赶赶出来的时间。 因为21号就是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20号当天到21号上午,钱程一家子在工人新村休息,21号中午开始,一家五口人就赶到了泰山路的干部楼。 恰好21号是礼拜天。 钱进哪里也不去,在家里舒舒服服过小年。 这年头的冬天真是寒冷,海滨市的雪是一场接一场。 泰山路上的红砖楼顶厚厚的敷上了一层积雪,哪怕今天没下雪,可寒风一吹,风里头到处还是雪沫。 钱进想开窗透风,结果没一会窗台便积聚了一层糖霜似的薄雪。 楼下有孩童们玩耍的欢呼声。 钱进探头一看,小汤圆正把黄锤搬到爬犁上去。 他认识小丫头一年多的时间。 时间过的很快,他没怎么感觉到时间流逝,但在汤圆身上时间的痕迹很清晰。 小胖丫长高了不少。 她每天活动量大,吃喝不愁营养充分,如今变成大胖丫了。 五岁的小丫头,能把黄锤这条大狗拖着在雪地跑。 魏雄图倚在楼道口笑着看女儿拖狗。 用爬犁拖。 这是钱夕给胖丫的礼物,是陈寿江亲手打造出来的爬犁零件用火车送到了海滨市,又由张爱军组装起来的东北式爬犁。 小汤圆很公平。 同一条路,往东走是她拖着黄锤,往西回来的时候是黄锤拖着她。 当然。 这是一条坡路,往东走是下坡,往西回来时候是上坡…… 钱进趴窗户上吆喝小汤圆:“别欺负黄锤。” 黄锤拼命往坡上窜。 听到主人喊自己它就停下来回头看,结果爬犁在重力牵引下往下滑,黄锤毕竟是中华田园犬不是雪橇犬,一时之间没拉住重力引导下的惯性,被拖了下去…… 爬犁翻倒。 小胖丫惨叫着栽进了路边积雪里。 黄锤赶紧去狗刨抢救…… 钱进哈哈大笑,魏清欢招呼他:“你没事干过来做饭,要不然去接大哥大嫂,趴窗户上干嘛呢?找西门庆呀?” “我就是西门庆。”钱进过来拍媳妇的翘臀。 今天厨房是主战场。 一口黝黑厚重的大铁锅踞在蜂窝煤炉上,锅盖缝隙“滋滋”冒着乳白的热气,带着一股混杂着肉香和复杂酱料气息的滚烫暖流,霸道地占领了房间里每一寸空气。 钱进问道:“怎么没用煤气灶?这不是还空着个灶眼儿吗?” 两个灶眼儿,一个炖了砂锅,一个空着。 他揭开锅盖看了看。 里面排骨肉在翻腾。 “待会有用呢。”魏清欢随口说。 钱进嘿嘿笑着看她。 媳妇还是那么好看。 女老师系着蓝布围裙,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 雪白的糯米粉团在她手中飞快地揉捏、分剂。 她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一旋,裹进猪油拌着捣碎芝麻和白糖粒的馅芯,再搓成圆滚滚的小白球,整整齐齐码在刷了薄薄一层素油的大竹屉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汤圆。 小年吃汤圆。 一年都团圆。 魏清欢已经忙活半上午了,做了好些炸货。 钱进问干什么,她便指了指这些炸货。 焦黄酥脆的肉丸子、小黄鱼、带鱼、面鱼和萝卜丸子,这些都是是海滨市小年宴席必不可少的点缀。 他把最金黄油亮、形态饱满的丸子码在蓝边瓷盘最显眼的位置。 旁边一只大盆里,是上午就烀好的五花肉,酱红油亮,皮上泛着诱人的光泽,筷子一插,微微颤动。 “清欢,砂锅该起火了?”钱进偏头问,手里捏了根筷子,小心地捅了捅锅里厚厚盖着的那层白菜帮子。 一股更浓郁、更复杂醇厚的香气猛地喷发出来,霸道地盖过了其他所有味道。 这里面是海带吸饱了肉骨汤的咸鲜,是猪蹄和骨头咕嘟出的浓稠胶质,是陈年酸菜点化融合后的独特酸香,还是黄豆——算了,黄豆味被压住了。 “再焖十分钟。”魏清欢看了一眼后摇头,手下飞快地捏着汤圆,“火候不到,味不够厚。” 外面响起汤圆的欢呼声,钱程的声音也响起来:“小汤圆在玩啊?钱途,你带妹妹玩吧。” 很快。 敲门声很克制地响起。 钱进几步跨过去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自然是他大哥钱程两口子。 今天是过节,两口子特意打扮了一下。 不过扎根西北农村的条件不佳,钱程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蓝劳动布棉袄,清洗的干干净净,但脸膛已经给被西北风和农活打磨得粗糙黝黑,洗的再干净也没用。 马红霞穿着厚实的紫红棉袄,手里拎着一个盖着干净白布的柳条篮子,透出油炸面食特有的焦香。 “大哥!大嫂!”钱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热切,一把将人往屋里让,“快进来,冻透了吧?” 他弯腰要去接钱程手里的袋子。 钱程手往回一缩:“别沾手了,埋汰,你待会还得再洗手。” 放下带来的包。 他换鞋坐在了沙发上。 钱进给两口子倒茶。 钱程看着他很感慨:“虽然是小年,可是,咱兄弟总算又能在一起过年了。” 马红霞这次再上门就大方了很多。 她说道:“对对对,以后你年年都能跟咱四兄弟一起过年。” 然后她又对钱进笑:“四兄弟,你是不知道呀,你哥这趟人是回去了,可魂儿早留在海滨市里了,回去以后那叫一个魂不守舍的。” “尤其到了大半夜,动不动突然坐起来发呆,要么在院子里站着,甚至有时候还在生产队里转悠,可吓人了。” “我问他去干啥,他不说话,哎呀,你这个大哥——倔强!” 钱进疑惑的看向钱程。 钱程咧嘴笑:“我在屋里坐着是感觉不可思议,突然就能回海滨市了,还在海滨市有个房子。” “我在院子里那是打量我跟红霞的家,十年,整整十年啊!” 他很是感慨。 两兄弟的寒暄中,魏清欢已放下汤圆起身迎客。 她接过马红霞的篮子,掀开白布一角,里面是堆得尖尖的、金黄油亮的炸油饼。 “这是我们的狗浇尿,你们尝尝能不能吃的惯。”马红霞介绍说。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