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礼拜四,天气不好,凌晨开始下雨,秋雨连绵持续到了早上。 清晨七点半,秋雨裹挟着寒意漫过海滨市的大街小巷。 墨绿色雨衣汇成的潮水从各个工厂、机关单位的家属院涌出,伴随自行车大军涌向所属的工厂和机关单位。 铃铛的脆响碰撞着雨珠落地的声音。 穿劳动布工装的汉子们缩着脖子蹬车,车把上挂的铝制饭盒在颠簸中哐当作响。 忽然有人‘哎哟’一声,骑永久28型的老师傅在街道拐角滑了个趔趄,溅起的泥水染黄了的确良衬衫下摆,后座夹着的油印《海滨日报》散落一地。 顿时,头版‘中央号召全国开展一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的黑体字标题被雨水浸透开始晕染。 香山路粮店门前的青石板上,两个戴蓝布袖套的姑娘正踮脚卸门板。 街道所属的饭店里蒸屉被打开,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墙上的标语,穿工农兵牌胶鞋的工人攥着粮票排队,蒸包子和蒸馒头所独有的麦香味往人的鼻孔里钻,让买早餐的工人们忍不住猛呼吸。 早饭的白蒸汽混着蜂窝煤炉子飘散的煤烟,在湿漉漉的梧桐叶间织成灰蒙蒙的雾帐。 钱进骑着自行车从香山路路口经过。 路口的广播喇叭里,广播声穿透雨幕传遍四方: “中央召开务虚会,研究加快四个现代化建设问题,强调要放手利用国外资金,大量引进国外先进技术设备。会议还讨论了经济管理体制改革问题……” 声波震颤着国营理发店窗台上的铁皮暖瓶,惊醒了蜷缩在帆布篷三轮车底下的黄狗。 大黄狗跑到了国营早餐店门口,穿白围裙的服务员端着竹簸箕往店外泼水,漂着葱花的刷锅水在柏油路上冲出蜿蜒的沟壑,大黄狗立马跑过去舔了起来。 路上到处有积水。 水面倒映着骑自行车的人们弓起的脊背,很像是一道接一道的海浪。 钱进蹬着自行车进入单位,将车子推进了车棚。 门房老张头看到他后特意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捧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钱主任,今儿个来得真早啊!” “这雨下了一宿,锅炉房的老刘说今天气压低得很。” “我们新科室工作多,必须得早点来,估计我们不少同事已经来了。”钱进笑着回话。 老张头说道:“这没错,你们廖副主任和程副主任都已经到了,我看着确实已经不少人过来了。” “我看廖副主任好像还在雨天里摔了一跤,身上和手提包上沾了不少泥水。” “你这领导真不错,把你们科室的同志教育的很好。” 钱进客气两句上了楼。 他从大办公室经过往里看,里面已经来了十几个员工,其中便有廖春风。 这样他问廖春风:“廖副主任,我听门口的张大爷说你今早上摔倒了?你没事吧?” 廖春风身上还有泥水痕迹。 他说道:“没事没事,今天下雨视野不好,我急着上班骑车速度又快,结果跟一辆迎面骑来的自行车撞到了一起。” “不过没什么事,”他的情绪很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只是弄脏了衣服而已,我先擦擦,等中午我回家换一身。” “哦,正好得跟你说一声,钱主任,我中午得回家一趟,要是中午你找不到我,可别说我翘班呀,哈哈。” 钱进也笑了:“那哪能呢?”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湿漉漉的雨衣挂在门后的衣帽钩上。 水珠顺着塑料布滑落,在新刷的红漆地板上形成一片深色的小水洼。 就在他要打热水准备办公的时候,忽然皱起眉头。 他的茶杯在地上摔碎了! 这不应该。 正好有员工过来找他咨询问题,他便低声说:“不对劲,我昨天锁门的时候,茶杯还好好的呢。” 来找他的员工是李香。 女大学生急忙说:“领导您茶杯碎了?我这就给您扫干净,另外我们办公室有新茶杯……” “不是,这茶杯不应该碎了。”钱进面色一变,急忙掏出钥匙去打开抽屉。 钥匙插进锁孔时,钱进的手猛地顿住了。 “锁芯转动的手感不对,太松了,就像被人用润滑剂处理过……” 这个位于最底层的抽屉被顺利打开拉出来,然后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个牛皮纸袋子不见了! 钱进的手在抽屉里疯狂翻找,连角落里的回形针和橡皮屑都扒拉了一遍,却只摸到一层薄灰。 李香看出不对劲,有些慌张:“钱主任怎么了?” 钱进深吸一口气保持镇定,说道:“我办公室失窃了。” 然后他拨电话进内部线路,问道:“保卫科吗?我是外商办钱进。” 电话听筒在他手里发抖,声音也有些发抖:“我办公室遭贼了,丢失了六千块的部门季度经费!” 不到两分钟,保卫科长周基清就带着两个干事冲了进来。 这是个曾经参加过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的老兵,曾在战场上立过功,军转来到了供销总社保卫科当科长。 可惜岁月磨灭了英雄壮志。 市供销总社是个好单位,福利高、待遇好,社会地位高。 周基清这个保卫科科长几乎是天天有饭局应酬,几年下来,精干的腹肌变成了大肚腩,脸上的横肉变成了赘肉。 他风风火火的赶来后先问道:“那个钱主任是吧?钱主任,你确定你们部门的活动经费被偷了?会不会是你放到别的地方给搞忘了?” 这事闹的! 他感觉自己现在比钱进还愁。 市供销总社的保卫科已经连续拿了五年的海滨市各工厂单位保卫系统的优秀单位奖。 为什么? 因为这个很重要的机关单位市总部在最近五年没有发生过任何刑事案件,下属的基层供销社等单位也只发生过寥寥无几的民事案件。 如今有科室丢了六千元巨款。 这案子能破了还好说,要是破不了那妥妥的是严重的刑事案件,他们科室今年什么奖励都别想拿! 所以他希望钱进是闹了个乌龙。 可惜事与愿违。 钱进笃定的说:“钱就放在这里面,你们科室的小刘是见证者。” 周基清问道:“哪个小刘?刘红塔?” 钱进说道:“对,就是刘红塔同志。” 周基清急忙对一个干事说:“去把刘红塔给我拎过来。” 那干事尴尬的说:“刘红塔昨晚上夜班,刚才才交接班回家去睡觉了。” “还睡个鸡毛觉!”周基清吼道,“天都塌了还给我睡觉呢?去,把他从床上拎回来!” 干事火急火燎的跑路。 周基清的嗓门很大,引来了隔壁办公室的程侠。 他们两人都是军转干部,私交不错,这样程侠凑上来问了两句就把事情打听了出来。 程侠没有幸灾乐祸,而是赶紧催促周基清:“老班长你嚷嚷什么?赶紧查案啊,这可是六千块不是六十块,不是,就算是六十块被人偷了也得查出来!” “还用你说?我不是得做好准备工作吗?”周基清说着蹲在门口,用放大镜检查门锁,浓浓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锁眼没损坏。” 他从兜里掏出个小瓶子,往锁孔里倒了点粉末:“是专业工具开的,至少是五钩以上的撬锁工具。” 然后他突然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像条老猎犬:“门锁里有股子机油味,嗯,这是职业扒手的作风。” 程侠无语:“老班长你行不行啊?”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