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刚才去忙工作的王振山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都歇会儿,喝口凉茶。” 钱进出去一看,有妇女挑担子挑来两桶凉茶。 他要了一碗尝了尝。 里面准加了糖精,怪甜的。 王振山左瞅瞅右看看,最后仰头看着焕然一新的屋顶,发现缺漏处已经补上了新瓦顿时夸赞:“好手艺!比县里的建筑队强多了!” 他出来招呼钱进:“钱主任,午饭安排水饺怎么样?我跟罗师傅商量了……” “卧槽,别啊。”钱进激动了,“中午饭不能让罗师傅负责,我我我很尊重老同志,可是人家突击队是大老远过来干活的……” 王振山哈哈大笑:“瞧你!” 他解释说:“我跟罗师傅商量了,今天让他露一手,他从附近大队找了几个手脚麻利会做饭的妇女一起来包水饺。” 钱进很惶恐:“罗师傅露一手?我怕我们队员吃的露一裤裆啊。” 王振山笑的更猛烈:“你来的时间短,一点不了解罗师傅的本事。” “罗师傅能来公社管食堂,他可能没点本事吗?老话说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没有金刚钻不拦瓷器活!” “实话告诉你,罗师傅一旦认准做饭,味道很好的!” 钱进一时之间没有更好选择。 整个公社他只信任自己的厨艺,可他不能去当厨师。 王振山跟他商量:“公社食堂米面粮油不太够了,所以我想去供销社赊个账……” 这话说起来难为情。 堂堂公社书记还要赊账。 还好,自店公社是个穷地方,他已经习惯赊账这种事了。 钱进闻言痛快说:“公社提供地方、提供人手,我来提供米面粮油,大大的有!” “那我不跟你客气了,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公社确实财务很困难。”王振山无奈的笑。 两个仓库大体改造进行的很快。 毕竟劳动突击队来了七十号人,人多力量大。 等到中午吃饭之前,仓库已经脱胎换骨。 雪白的墙壁上贴着鲜红的标语,崭新的窗户敞开着,飘进来槐花的香气。 有青年正在黑板边缘课程表画框,他的仿宋体漂亮得像是印刷出来的。 “就差这个了。”石振涛从帆布包最底层取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展开——是张领袖同志半身像。 “挂哪儿合适?” 王振山指着正对门的墙面:“就这儿!让同学们一进门就感受到革命的温暖。” 中午灿烂的阳光透过新安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刚刚摆放整齐的课桌上。 王振山看的有些恍惚,这劳动突击队的效率真不是盖的,等到下午再查漏补缺,那自习室一下子就成型了。 “怎么样?”石振涛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工装后背已经湿透,“不比咱泰山路学习室差吧?” 钱进点头:“不错,很不错。” 王振山又开始挨个和突击队员们握手,握到描摹仿宋体字迹的青年时格外用力:“小赵同志啊,你这手字,不去当老师可惜了!” 改造自习室是小事,反而招待突击队是大事。 王振山带钱进去食堂查看午饭进展。 大烟囱里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 钱进看到食堂前的空地上,一些妇女正在将好些嫩绿的蔬菜浸在凉水里洗,洗完以后又送去了沸水大锅里焯水。 他感到奇怪。 这什么蔬菜? 见多识广如他还真没见过! “王书记,面活好了!”罗师傅大声喊,“按你说的,今天不过日子了,白面里头掺了三分之一的富强粉。” 王振山满意的呵呵笑:“好,这就好。” 钱进洗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跟着走进食堂。 二十多个妇女已经忙活开了。 食堂帮工王婶带着几个小媳妇在剁肉馅,菜刀在案板上敲出欢快的节奏。 食品店的曹梨花竟然也来了,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妇女在揉面,粗壮的手臂把面团摔得啪啪响。 最里头,还有老太太在剥蒜。 别看年纪大,手很巧,蒜皮乱飞,白花花的蒜瓣正要装满一个小盆子里,然后送进蒜臼里被捣成泥。 钱进从旁边经过,辛辣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油来了!”金海把两桶菜籽油放在灶台边,金黄的油面晃动着,映出妇女们喜笑颜开的脸。 罗师傅习惯性大喊:“按人头算,今天每人半斤肉,三两油,一定要让街道的同志吃个舒舒服服!” “还要让他们吃个新鲜的,在城里没吃过也吃不到的,哈哈!” 看着送来的菜籽油和面板一样又大又厚实的猪肉,王婶的刀停了一下:“乖乖,过年都没这么阔气!” 罗师傅抹了把额头的汗,说:“你继续剁肉,人家城里同志来帮咱们修仓库,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钱进卷起袖子加入洗菜的行列。 却被妇女们给劝走。 他其实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菜?” “是麦蒿。”王振山揭晓答案,妇女们哈哈笑,“城里的领导都没见过这个。” 钱进恍然大悟:“这是麦蒿啊?麦草?!” 他肯定见过,小时候也见过,下乡时候也见过。 可他见到的麦蒿都是已经挺大棵的了,不像现在这些这么小这么嫩。 而且主要是他也想不到。 他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吃,更不知道能包包子、包饺子。 娇嫩的小麦蒿在水里舒展开来,像一朵朵绿色的小伞。 公社特意挑的都是刚抽薹的嫩芽,指尖轻轻一掐就能渗出清香的汁液。 钱进看着一盆盆的麦蒿,猛然反应过来:“要凑咱大几十号人吃的麦蒿,这得需要多少人去挖啊?” 这样他有些急了:“这不是劳民伤财吗?不对,倒是不伤财,只能算是劳民。” 劳民也不行! 坏口碑。 用不着王书记开口,妇女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了: “现在各队都在最后一茬找麦蒿,马上麦子就要抽穗了,到时候想找也找不到,到时候只能任凭野草生长了……” “各队都找出来数不清的麦蒿,是他们队里知青负责把嫩的挑出来送过来……” “麦蒿不管老的嫩的,在俺们队里都没有用,因为要吃这麦蒿啊,就得配大油水,俺们乡下人家里哪有什么油水浪费在它身上?” 李寡妇把醒好的面团揪成剂子,动作麻利得像在变戏法,她笑道:“记得六零年那会儿,饿得啃麦蒿,涩得舌头发麻……” 第(1/3)页